这当口,吃螃蜞,适得其时。
崇明螃蜞,向来不出名,是因为有崇明蟹的缘故。崇明“乌小蟹”的人文戏称与崇明小毛蟹的乡情元素结合起来,悄然隐匿了崇明滩涂湿地上螃蜞的知名度。
螃蜞是湿地中排得上号的物产,没有人对这种小东西有做人工养殖的研究兴趣。它的自然生长,使之保有与众不同的特别鲜美的口感。厨家喜欢拿它来做冷菜,供食客下酒。一碟糟烧螃蜞上来,小小的,一个个断了脚折了臂地躺在盘子中,任人品食,口碑总是不错的。因为算是“野生”一类的时尚货,加上用糟做了以后特别调得出鲜味,再怎么儒雅的食客,也会手剥嘴吮,放任略带狼狈的吃相,发出由衷赞叹。
沪上来的朋友,能喝几盅小酒的,颇以尝到崇明糟螃蜞为乐事。盖因崇明蟹的名气总不比阳澄湖蟹大,也因崇明的蟹资源流入全国各地湖海河流壮大之后,回到本地市场,改了口感,又有人工养殖的疑惑,精刁古怪的食客宁可求崇明滩地上的螃蜞,来拉近与崇明本土气息的距离。
崇明螃蜞由此步入市场。这种曾名不见经传的物产,雌雄身价不一,却始终在不停地攀升。本世纪初,不过几毛钱一斤的东西,到今天,雄的卖到十五元,雌的已要价到二十出头,价格飙升了三四十倍。算来,崇明蟹的价格涨幅已然落其尘后。世间事,有时真有些让人看不懂。
仔细想来,崇明螃蜞能有今天的市面也有道理。大众化是其颇受欢喜的底。在芸芸众生的眼里,它一直是低端的可食之物,“便宜”是先入为主的定势。自然长成是其吸引眼球的关键。当下,追逐生态、崇尚自然的潮流把滩涂湿地展现在众人眼前,这种在滩地上随手可捉的潮间带尤物,是生态和自然的化身,不经意间受到追捧乃在情理之中。
常人食蟹吃螃蜞只重肉嫩味鲜。其实,“二龄蟹”也好,螃蜞也罢,都是很好的补钙原料,尤其是在膏黄撑壳的时节。揭得壳开,附在其壳内壁上的厚厚一层黑底杂黄的膏黄是天然的补钙佳肴,是尚处在柔化阶段的壳的前身,含钙量之高,是那些药房中售出来的“钙片”望尘不及的。
崇明螃蜞,早年仅有一小部分被“拾滩人”留作碗底的菜肴,大多被捻碎了去做肥料。曾经有上海亲戚来崇过节,做过一盘清炒螃蜞奉上,上海人嗤之以鼻,嘲笑家里待客不诚,以螃蜞充小蟹,一付穷酸相。是生态岛的品牌给了螃蜞出人头地、挤上台面的机会。
那些习惯在夜间于滩地上簌簌爬行的小生灵,终于等到了奉献自身价值的春天。有心的“拾滩人”因此致富起来。人世间的好东西其实不需要做无谓的“捻碎”,就能肥了自己的。
天时造化,得道使然。崇明螃蜞的“前世今生”,似乎给了生态崇明一种昭示,让我们在回味中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