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凡
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关系,总觉得自己底气不足,所以平日里我不太喜欢看乡土文学的东西。少时曾读过几页张爱玲的《海上花》,不为情节,只为其中的吴侬软语,逐字推敲了一番后,不敢再读,怕自己念错了音,会错了意,曲解了“张”,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种不舍的心情,因为不舍,所以至今我还记得那本未读完的书。
也许是生在镇上的缘故,也许是幼年上学的时候,每学期结束都会被送到上海的祖父祖母家,等开学时再送回来的关系,从小崇明在我的眼里除了城桥镇上每日必走的街道外,就是金鳌山和寿安寺了。那时金鳌山的塔是每年必去的,也许是平日里跑不到更远的地方,所以能爬一爬那个土堆上的塔,就是无比的幸福了!
毕业后去的单位里面有很多是在学生时代拼了命考出来的本地人,在他们中间我才发现崇明原来不只是城桥镇那么大,尤其是语言上的差异,我知道我的崇明话不是最标准的,但至少我也是崇明人啊,但是当下沙人说请我吃“铜块”时,我还是愣住了,后来才知道那是“糖块”的意思。也许是这个插曲让我记忆深刻,我有时也会无意间留心同事说的方言。单位里有个老同志特别喜欢说方言歇后语,三句话里两句是我听不懂的,比如某次说某人是“踏板上的蚊子”,我想了半天也没会出意,就偷偷地去问他,他老笃定地说是“不在帐隔里”,一时让我蹶倒。如果没有一定的乡土知识,我想这个“踏板”和“帐隔”也是够人猜想好几天的。那时,《崇明报》上有个专写崇明方言的文人,基本每篇我必拜读,拿了当初去推敲《海上花》的心情解读,突然发现自己生活的地方的语言文化竟也像它的特产老白酒那样醇香,容易使人醉。也是那时曾有位朋友说帮我引见,我想想还是摇摇头,怕自己底气不足,见了面不知说什么好。命运总是很奇妙,若干年后的某个午后,我竟然坐在台下聆听他的声音。一个儒雅的男子,如昆曲般蜿蜒迤逦的语调带着对本土文化的热爱和激情,畅游文海,开出一朵奇葩来。也是在那个午后,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四汀头”的“汀”应该是“桯”,一字解释得犹如辞海专用词,虽后来亦有人撰文提出应该是“水汀头”,而我曾经看见过的却是“四町头宅沟”一说,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不是艺术该有的品质吗?
一“ting”多字,让我看见了有这么一群人,他们在本土文化中孜孜不倦地钻研,考究和传承。张晓风曾经说过——喜欢一个地方不一定在于那个地方有没有埃菲尔铁塔,有没有垂柳夹岸的长川,而在于那个地方有没有一双温暖的手臂,可以悄悄圈住在尘世中疲惫的过客,并且给他们一枝之栖。是呀,崇明是上海的后花园,是一块净土,这里有独特的沙土文化留给我们去探索和发现,我想崇明就是这一枝,可以让热爱它的人,栖在高处,一览众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