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风

　　农人对于土地，总是一副五体投地的样子。

　　农作物的代表，在我们崇明地区，大约就是水稻。要落谷了，水田耕过、灌满水而且摥平以后，一长溜的农民齐刷刷地排成队，齐刷刷地裤管卷过膝盖，齐刷刷地双手背在身后，在施过肥的田里“踏秧田”，一直到把泥土全踏成浓烂的泥浆为止。插秧时节，拔秧的妇女，坐在小板凳上身子前倾着，像要俯到水里去似的。赶急时，有人干脆双膝跪在秧田里。插秧了，一队人马，一个追赶着一个，个个腰背弯过九十度，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这以后，农民们在水田里拔稗草、“摸稻窠”等等，也都是跨下去就躬起身子，从水田里走出来时又一腿泥浆，是名副其实的“泥腿子”。开镰了，割稻又还原插秧时的姿态和情景了，一队人马弯腰曲背，一队人马你追我赶。

　　一颗稻子、一粒白米的形成过程中，农民们要无数次地躬下身子朝向泥土，也要无数次地弄得满身泥浆。联想所有农作物的种植过程，下种时农民几乎一律地要面对泥土而俯下身去，培植过程一般也就是弯下身子的过程，收获时除了部分高秆作物以外也都要俯身田地，像施礼似的。

　　农人这样的姿态，是最为原始的和土地相亲相近、相融相合的姿态，其中也包含了对于大地的尊敬、畏服和顺从。我们习惯于说人类掌握着土地，其实土地同时也主宰着人类。不管人类的生产方式有什么样的转变，土地面前，我们必须始终保持那种敬畏的心态、谦恭的姿势。唯有这样，人类才会永远得到大地的养育而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