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绿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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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9月18日 星期三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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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三则
  □ 赵丽宏

  大雁

  一群大雁从我的头顶飞过。

  在蓝色的晴空中,它们排列成整齐的队伍,一会儿是一个“一”字,一会儿是一个“人”字。在小学的语文课里,曾经读到过这样的情景,此刻,在天地之间,我亲眼看见了。

  这些不知疲倦的候鸟,不可思议地把“一”和“人”写在天空,要向人类昭示一些什么呢?很遗憾,我无法和它们对话。

  在一片芦苇丛中,见到一只大雁,它受了伤,折断了翅膀,无法再飞上天空,它在芦苇丛中扑打着,哀叫着,那叫声使人听了心里难过。更惊心动魄的,是它伙伴们的表现,它们成群结队地在天空中盘旋哀号,久久不忍离去,好像是在呼唤它回到空中,回到它们的阵营里……这景象,使我联想到人间的很多悲剧。

  雁群最后还是飞走了,它们没有因为一个同伴的掉队而放弃它们的远征。然而它们在天空中盘旋时留下的哀号,却无法从我记忆里消失。

  那只受伤的大雁怎么样?不用说的,它成了农民锅里的食物。为了生存,人类可以把一切憧憬和哲理都咽下肚皮……

  乌云

  我凝视着头顶上的那一团乌云。

  它沉重地浮动在空中,离开地面那么近,好像已经压在我的头顶上,只要伸出手,就能摸到它,抓到它。它像一头奇形怪状的巨兽,穿一件深灰色的袍子,大腹便便,睡眼惺忪,正用奇怪的表情俯视着大地。因为它的窥视,大地显得异常紧张,竹林,树,田野里高低起伏的植物,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变得极其安静。

  它和被它俯视着的大地就这样在静谧中默默对峙着,无法预料在这两个阵营之间会发生什么。

  一阵微风拂过,大地颤抖了一下,大地的羽毛——那些绿色的树木花草,纷纷摇动着它们的枝叶,发出一声声长吁短叹。它们在风中解除了因紧张引起的沉默。而天上的乌云,也开始匆匆忙忙运动起来,它以极快的速度变化着,那件灰色的袍子,魔术师般地在它身上飘舞,使得它瞬息万变。只要动用想象力,它几乎扮演了世界上所有的动物:象,骆驼,马,狮子,鹰,孔雀,熊,狐狸……更有许多无名的怪兽附在它身上,把人看得目瞪口呆。它身上的灰袍渐渐泛出了白色。仿佛有很多沸腾的溶液在它的肚子里翻滚,它们不时突破那件灰袍的束缚,在它的身体的某个部位一亮,又一亮。终于,那件臃肿的灰袍再也无法包裹那些闪亮的溶液,它们沸腾着,膨胀着,在灰袍上撕裂开一个大口子,白光四射的溶液从那口子里汹涌而出,那口子迅速扩大,很快就将灰袍吞噬殆尽。从白光中,露出了蓝色的天,阳光耀眼地一闪,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

  乌云就这样的消散了。乌云背后,是一个阳光朗照的晴天。

  风敲打着门窗

  连续几夜风雨不断。

  风敲打着我的门窗,一阵紧急,一阵缓慢……

  大风呼啸时,茅屋简陋的门窗被敲得砰砰作响,像有一群强盗在门外急着闯入,漏风的木窗和门板随时都会被撞裂。我也把他们想象成游荡的冤魂,正在寒夜中追索着他们的仇人;或者是被追逐的流浪汉,在荒野里惊慌失措地寻找庇护之地;也像是杀气腾腾的“造反队”,冲到了我的门前……冤魂和流浪汉都不可怕,我可以打开门窗放他们进来。可怕的是强盗和“造反队”,我无法和他们讲理。

  微风吹拂时,好像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在外面叩门。他极有耐心地一下又一下轻叩着我的门。我不开门,他就会轻轻地叩上一夜。睡意朦胧中,我幻想是我的意中人随风飘到了门外,她调皮地拍着门,敲着窗,在黑夜中窥视我赤裸的睡态…我很想打开门,如果门外站着文雅的智者,我要请他进来,我们不妨彻夜长谈。如果门外是我的恋人,我当然要将她拥入怀中,所有的凄苦和寂寞都会烟消云散……

  风敲打着我的门窗,也撩拨着我的想象。我知道,我不是躲避尘嚣的隐士,我的关于风的想象中,有着那么多人物。我希望这世界上我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无风的夜晚,万籁俱寂。我却依然听得见风,它在远方游荡,也在我心里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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