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振华

　　喜鹊和乌鸦

　　好事太多了

　　需要更多的喜鹊报喜

　　这些年，喜鹊越来越多

　　林地里有，绿地里有

　　小区的梧桐树上也有

　　它们带来的好消息

　　不管属于谁，我都高兴

　　都是令人欣慰的事

　　但，偶尔也有乌鸦的叫声

　　有点刺耳，好像不合时宜

　　不过，不时听一听也好

　　在好事联翩而来时

　　也该不失戒惕之心

　　麻雀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

　　下雪天，看见一对麻雀

　　在雪地里，跳来跳去觅食

　　在那么厚的雪里

　　找一口吃的，并不容易

　　不知道它们熬过那个冬天没有

　　后来，只要冬天下雪

　　眼前就会出现那对麻雀

　　在积雪中觅食的情景

　　忘不了它们，其实是忘不了

　　自己也曾在相似的困境里

　　孤立无助，一筹莫展

　　狗的游戏

　　小区里有几条狗

　　大狗欺负小狗时

　　小狗争斗不过，就仰天躺下

　　露出柔软的肚皮，表示臣服

　　臣服于大狗的小狗

　　也会欺负更小的狗

　　这样的情景，司空见惯

　　它们的行为来自天性

　　还是和人们相处日久而习得

　　它们畏强凌弱的游戏

　　我总觉得是有意为之

　　仿佛有所指涉

　　牛

　　一头健硕的牛

　　被一个娃娃牵着

　　也会十分听话

　　虽说长期的驯化

　　已沉淀为它服从的基因

　　但绳子牵着的牛鼻子

　　是它最疼的地方

　　就算它偶发野性

　　绳子一拉，就立马顺从

　　我也有很深的体会

　　对我最疼的地方下手

　　再怎么桀骜不驯

　　也不得不认怂

　　蜘蛛

　　从建筑学角度看

　　它是杰出的建筑师

　　在树枝间拉起蛛网

　　跨度巨大，结构精致

　　令人叹为观止

　　在材料学家眼里

　　蛛丝是了不起的材料

　　如此纤细，却无比强韧

　　能抗雨，也能抗风

　　蜘蛛没想创造奇迹

　　只是为了生存

　　而我想得更多的是

　　是什么迫使它悬在半空

　　惊险地活着

　　羊

　　羊吃饱了青草

　　就蜷曲在阳光下反刍

　　只见它脖子一动

　　便有一团草，回到嘴里

　　它不断来回反刍

　　比吃草的时间还长

　　一根草里，营养不多

　　但再少也是天赐之物

　　一星一点都不舍得浪费

　　比起食不厌精的人，羊低级太多

　　但它对一根草的反复品咂

　　却远远比人

　　更懂得对食物的敬惜

　　猫的叫声

　　夜半，传来声声猫叫

　　时远时近，时高时低

　　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孤独

　　凄厉的叫声

　　加深了夜晚的寒冷

　　我躺在温暖的床上，久久无眠

　　害怕它一直叫着

　　又担心它突然不叫

　　尽管这只是一只猫的叫声

　　但只要有这样的声音

　　这人间就不算静好

　　蜜蜂

　　一只蜜蜂

　　一天要飞多少里路

　　要在多少朵花上采蜜

　　它们从来不求个体致富

　　蜂巢里的蜜，共有共享

　　它们的勤劳出于本能

　　踏实肯干，不取巧、不抱怨

　　还嗡嗡地快乐唱歌

　　唉，不知要多少年

　　——也不知有无可能

　　我们才能将勤劳

　　视为快乐的享受

　　谁都不谋私财

　　只有全体共富之乐

　　蟋蟀

　　蟋蟀虽然好斗

　　但野外广阔，彼此的争斗

　　远远少于人为的操弄

　　把巴掌大的泥盆

　　缩微成古罗马的角斗场

　　挑动两个素无冤仇的小生命

　　互相拼命厮杀

　　这样的事，只有人，才想得出

　　好勇斗狠的人乐于此道

　　也许还能理解

　　不可思议的是，胆小如鼠的人

　　竟也喜欢围观

　　宠物狗

　　那人说，

　　这条小狗很聪明

　　叫它打滚就打滚

　　叫它作揖就作揖

　　它会讨好撒娇

　　还会察言观色

　　知道对谁友好，对谁呲牙

　　他说，它简直像人一样

　　也许，这条狗真的很聪明

　　教它什么就像什么

　　但它学的都是势利猥琐

　　它越聪明就越可悲

　　只是，它的可悲是主人的可悲

　　更可悲的是那人

　　还得意洋洋，津津乐道

　　黄鳝和螃蟹

　　出售河鲜的摊位上

　　一个大盆装着黄鳝

　　它们不停地游动

　　彼此纠缠挤压

　　另一个大盆装着螃蟹

　　往上爬的被下面的拉下来

　　强壮的把弱小的压在身底下

　　两盆河鲜，真像缩微的人间

　　这些只顾自己的小东西

　　都死到临头了

　　还在互相争斗

　　一个小视频

　　看到一个小视频

　　母猫带着小猫在野外行走

　　它走几步，就停下，往后看着

　　小猫跟上来，它再走，又再等

　　我看了一遍又一遍

　　想起从前母亲带我

　　她带我学步、带我开学

　　带我一步一步走进生活

　　和那情景一模一样

　　视频里的那只小猫不会知道

　　它的幸福

　　令我这个失去母亲多年的人

　　有多么伤感，多么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