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惠忠
垂钓的魅力在于未知。
我喜欢这种状态,坐在河边持竿,眼下只做一件事:等待。
整个垂钓过程中,谁也难以预料会等到什么。有一点我从不感到意外,我清楚那一条条河,它们在庄稼地边上躺着,或长或短的河床,有的绕弯流经通潮大江,偶尔前方是一截断堤。由于离海湾近,海平面潮汐起伏,水闸一开启,水像鱼一样朝入海口洄游,河堤尽头成了水的驿站。自然之水,日夜不停地流动。很多时候,那些运河、湖泊、水库、河汊、池塘等水域,水声寂静却浩渺飘逸,似给古老的土地佩戴上素朴的绶带。
它们若有所思,等待有缘人。
隐居的姜太公,垂钓陕西渭水河边。他直钩下水,钓个“愿者上钩”。最终等来了周文王访贤与之相遇。故有姜太公钓鱼台遗迹。严子陵,钓出了一波浩荡。他的钓鱼台,在浙江富春江边。而屈子钓台,在湖南桃花江畔与资水交汇的凤凰山脚下,因他垂钓得名。
还有,庄周垂钓山东鄄城县境内河畔,孙权垂钓湖北武昌河,韩信垂钓江苏淮阴县野河,也是响当当的垂钓故事。《史记》记载韩信事业未成时“贫无行”,常去河边钓鱼。有个漂母瞧见这个钓鱼人可怜,每次去河边洗衣就带饭给他吃。韩信成汉朝开国大将后,报恩这位漂母。由此后人建了“韩侯钓台”和“漂母祠”,留下了一段佳话。
只要人愿意,很容易寻得一处垂钓地。那条河就在那里,不知等了多少年。
我以垂钓方式与大自然密切接触。大自然不屑于雕琢,却最具智慧和富有,也不薄待任何人。在大自然面前,人与鱼周旋并不比人和人相处简单,鱼貌似沉默,可从它的水世界能倾听到自然的心声。
城外有许多曲折的河道,流淌在水的流程里。我想与大自然言说的心事,早滞留于碧水盈天的纵深处。抵达一方水域之地,找回自己的生活节奏,我感到熨帖和慰藉。
我忆起少年时期,在老家村庄东三里处有一条阔大的窑厂河,有人经常坐在运泥土的水泥船船艄上钓鱼。他的鱼竿,是一根细竹竿。用的鱼钩,是将一枚针烘火拨弯做成的。纳鞋底的白纱线,当鱼线。鸡、鸭羽毛管被裁成一段段,穿在线组上成了浮标。饵料,是米粒或蚯蚓。他的脚边,放一只塑料桶装鱼。我见他坐一天都笃笃定定,每次都钓到很多鱼。收竿时,他只取大一点的鱼,小鱼全部放回水里。他说,小鱼儿放生,要等它长大,这样才会年年有鱼!
冬钓时,我也学那人的做法,到郊外找一个深水域之地,钓大的鱼。我用酒米、浓腥饵料搅拌打窝。等了一小时后,红虫挂钩开钓。仅几竿就有了反应,七星标刚到位,一个轻微顿口又慢慢上浮。我抬腕一抖,钩住鱼,鱼冲了一下,被我轻轻带出窝,首尾半斤的鲫鱼入护。
冬钓要比其他季节垂钓更有乐趣,小鱼不闹窝,鲫鱼耐寒,伏在水底缓慢地移动,一旦来到窝子里,就成群结队不走了。我就等着一条一条钓上来。钓了五六条,鲫鱼停口了。又过了半小时,我掏烟的恍惚间,河面上浮标轻点几下向旁边轻移,这是大鲫鱼的标象……
满载而归时,我老想一个问题,钓鱼的目的在于渔获吗?应该不全是。钓鱼使我派生出一种新的自然生活的视角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