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柴焘熊

　　在所有的茶食中，雪饼大概是最为便宜的一种了。它用浅黄色的草料纸包裹成圆柱型，十个一卷，才只卖二毛五分。小时候跟着母亲或祖母上镇去的时候，她们常常会花上五分钱买两个雪饼，犒劳一下为她们卖力地拎篮子的我。这便是我上镇最开心的时分。接过它，先把其中的一个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在口袋里，再拿起另一个缓缓地咬上一小口。小小的雪饼能让我吃上好大一会才完事。

　　讲起雪饼的制作，也挺便当，只需把面粉、豆油、白砂糖加水拌合发酵，然后取一小块发酵后的面团搓成小圆球，再将小圆球压扁，放入烘盘。待烘烤到表面金黄色时取出，撒上白糖粉即可。可能因为价钱便宜买的人多，也可能因为便于制作，所以当年镇上的茶食店合并为糕点工场时，别的茶食品种或很少生产、或不再制作时，它依旧是当家的产品。

　　雪饼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人们常常爱用它来打赌。那年月乡下人民公社还存在，社员们都是集体在大田里出工。繁重的劳动之余，为了娱乐身心，相互间常常喜欢“望东道”（崇明乡间将打赌称为“望东道”），而且这“东道”几乎什么都可以打。从田埂上今天上午有没有外人经过，到谁的手里能握多少泥块；从田头广播里会放什么歌曲到放学时谁家的小孩最先回来；河里经过的船装运什么东西到天上飞过的鸟有几只，五花八门，样样都是打赌的题材。小队里的队长官不大，但是爱讲“我告诉你们”这样教训人的话，因此甚至也有打队长一个小时之内会说几句“我告诉你们”这样的赌。只要有人站出来做东，打赌赢了，参与的输家就得掏出钱来；输了，亦有做东的人出钱。一般输赢不大，几毛钱而已。因为雪饼便宜，所以买雪饼就成了打赌赢钱的首选。五毛钱，便能买来两大卷，二十个雪饼正好能让在一起劳作的人每人摊上一个。它虽仅是薄薄的一块，饭量大一点的壮劳力连口也填不满，但是，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里，总算还能给人带来一点乐趣。乐此不疲地打赌买雪饼就成了我最为深刻的记忆。有一次，队里有人打了个大赌，赢了二元，买回来八卷雪饼，每人吃到四个，让大家津津乐道了多天。

　　现在，生产队早已经解散，失却了每天一起在大田劳动的机会，打赌“望东道”自然无形之中没了市场。生活水平提高了，好吃的东西多了，雪饼早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脑海。直到有一天，在一个朋友家里聊天时，他拿出了一大捧不知是从“来伊份”还是“百味林”买来的零食让我品尝，才又重新唤起了我对雪饼的记忆。在他的再三盛情推荐下，我拿起了一包印有“xx雪饼”字样的糕点，打开塑料袋一尝，松松的，一入嘴就化没了。没一点当年雪饼那虽软但有嚼劲的感觉。想想，虽然它也有漂亮的“xx雪饼”的名字，虽然它还用好看的塑料袋一片一袋的装着，虽然它现在的价钱贵了不知多少，它的身价高了不少，但是，它真的还能叫雪饼吗？

　　嘿，这让人怀疑的雪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