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翔

　　静谧的初秋午后，桂香袭人，难不忆起在响哃村度过的日月晨昏。

　　在响哃村的时光，有和长辈们的共处、亦有与玩伴的嬉闹，但更多的是独处，默默观察着这片村落的一切流转与起伏。像是置身于世外孤原，我在这所做的一切都是孤独的、更是自由的，似乎难以在世界的大流中激起一朵浪花，却不会沾染一滴浊水。该做些什么呢？在喧嚣的闹市中或许答案唾手可得，然而在这片土地却成了难题。在乡间的风中、在旷野的深绿中、在耳畔久违的无声中，寻找答案。

　　细闻禽唤鸟啼，拂过堤畔时绿时枯的藤蔓，时间变慢了。这里的时间与外面的世界是不同的，它流逝得慢，慢到你可以把握住每一个瞬息，它又走得很快，常常一整个午后只够你用心去做一件事：我记不清曾有过多少个细看一部电影的下午、读一整日书的雨天和用沉睡填满的阴天。

　　我曾在这里见过一些我儿时不太理解的仪式和礼节：这是我后来了解到的风俗习惯，它不如传统文化一般宏达深远，但它早已成为一种不可或缺；我曾听说一些旧事，也曾见过一些悠闲松散、稀松平常的场景：一屋的人闲坐谈天，半日如此。这些场景在我眼前挥之不去，在我的记忆里长久如此，想来在上一代人的眼中也相差无几，那么它从来如此、当下又如此。如此而言，这里的时间是一个闭环的圆。时间仿佛变得毫无意义，但它当然不会是一成不变。据说这里的屋舍曾经不是当下所见，这里的路变得更短，过去的生活无法欣然回味、也已然成为回忆。这片土地承载了一代代人的日常、记录了这片村庄的命运，也见证过时代的变迁。由此说来，这里的时间又是一条贯通的线，是涓流不辍的溪水。

　　答案就在这条溪水里吧？当你顺着武陵人走过的溪水，溯源而行，发觉尽头的桃花源罔存，只得再度步入奔腾的河流时，或许回想自由闲适的生活，会有所慨叹，叹其美而不可久得；也会对其有所抗拒，以此作为投身快节奏生活的宽慰；倘若再淌过那条溪水，乃至会有一种负罪感，自悔过于清闲之不该。现代人们的生活总要求向上发展，那样一条缓缓而流的溪、那样一种闭环而为的时间线条，实在常常难以容身。

　　然而闭目遐思，便发觉心中始终有那片旷野：田地广袤，四季相守，于晨于夜皆予人一种开阔与宁静；屋舍相接，却无一丝紧凑与呆板；兰月的烈日与蝉鸣、腊月窗外的寒霜和屋内的热气；深不可测的夜空，遐想中的地球之上的变幻与宇宙之外的莫测。

　　于是答案渐渐模糊、也不再重要，面前的是路，是千千万万条路，这些路纵横交错，遍布整片旷野，田埂还有水面晶莹的反光；手中的是过去、此刻与未来，是独特的时间体验赋予我们的宝贵财富，充实我们的囊橐；头顶的是深邃的星空、是探寻、思索与遐想，是过往一切的结晶、也是今人的拾遗与发掘。这里的人们，永远在空洞中迷茫，也在自由中学会选择；他们从不是在竞争中成长，但从这片热土上走出去的人总能拥有一番天地；他们不曾怀疑生命的意义，这里独有的时间教会他们，生命本身即是意义。

　　走入旷野的人们总会记得，前路漫漫，答案在故土的秋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