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汤雄
老张退休后,因爱养鸟,加入了一个名为“鸟友”的微信群,有三四十多号鸟友呢。尽管都是同好,但百人百心,鸟友中真正能说到一起的,不多。两年下来,老张就和群中一网名“普爱众生”的人成了志趣相投的真正的鸟友。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老话,精准。
由于无论是鸟的饲料还是洗澡、调教或是婚配、疾病的预防与治疗,他俩的理念总是那么与众不同,有着惊人的一致,所以很快他俩就相互加了好友,离开了集体,成为了私聊,往往一聊就是半天。
于是,两年过去,他们的话题也宽泛了起来,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鸡毛蒜皮;大到世界风云,小到家长里短,都可以成为他们相互交流的内容。
这天下午,老张午睡起来,正与以往一样打开手机,与“普爱众生”就养鸟的某个问题兴致勃勃地聊得投入,忽听门铃响,一问是送快递的。无奈,老张为了尽快与对方继续聊兴,就穿了一条短裤和一双拖鞋,给“普爱众生”留了句“稍候”,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出了家门,奔到了楼下。
戏剧性的一幕就在他取了包裹又三步并作两步奔回楼上的时候发生了:不早不迟,也不知从哪刮来阵风,“嘭”一下,就把老张的防盗门给恶作剧地碰上了。这下老张傻眼了:出门时只拿了私章与身份证,忘了拿钥匙,就连除睡着了才脱手的手机也没有拿!而这天偏巧夫人去参加“同学会”了,得傍晚才回家,这下可怎么进屋呢?
老张就这样几近全裸地站在楼道里总不成体统,让认识的人见了发笑,让不认识的人见了引发猜疑:这老头是不是神经有病?一时上,老张顿时如坐针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双臂抱胸,哭笑不得地在家门前原地直打转,没了主张。
这时候,他多么希望对门邻居能借他电话,让他马上命令夫人火速回家救驾呀!
但这仅是他美好的愿望:他知道,往常对邻的年轻人上班后,大白天就一和他年龄差不多的老太。那老太长相好记,因五官排列比较分散,再加上两道眉毛明显呈倒八字,乍一看,就像吃了一惊的样子,所以老张背地里给她起了个“吃一吓”的绰号。老张和“吃一吓”虽说对邻而居已有多年,平时也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双方从没搭过一声半句话。这不能怪老张不主动,也不能怨“吃一吓”不热情:随着社会城镇化高度发展,人际交往和人际关系变得平淡冷漠,人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甚至相互警惕提防,别说住在同一个社区了,纵然邻居之间相隔不过一道墙、一扇门,却像隔了一个世界,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钢筋混凝土的住宅隔断毗邻而居的欢乐,成了常事。所以老张几次想按响对邻的门铃,终没这个勇气。
正犹豫,忽然,“吱呀”一声,对门竟然开了。原来,“吃一吓”是打算去楼下扔垃圾的,她见到突然变成跳水运动员一般的对邻,本是“吃一吓”的脸立即变成了“吃一惊”,略一愣怔后她居然不敢再踏出家门,而是随手就把那袋垃圾往门外一放,就急忙缩回身子,“嘭”的一声紧紧地关上了家门。
老张的一厢情愿顷刻破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都快到各家各户在外的人们回家的时候了,为了不让这丑出得更大,不成为左邻右舍日后的笑柄谈资,老张硬着头皮按响了对邻的门铃。
这时,估计“吃一吓”透过猫儿眼,也对老张的这般狼狈有了八九分的明白,所以她立即一手按住嘴巴,一手慷慨地递上了手机……
老张向夫人下达了紧急电话召回令,再向“吃一吓”千恩万谢后,终于及时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老张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他要向等急了的“普爱众生”作一解释。
可是对方肯定已等不及了,处于了人机分离状态。
以往他们沟通聊天,都是文字消息,从没用过视频聊天。今天情况特殊,老张决定视频,当面赔礼道歉。
一阵音乐铃声后,“视频”接通了,“普爱众生”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
视频接通的瞬间,老张大惊失色,差点把手机扔掉:面前的“普爱众生”不是别人,居然是“吃一吓”!
“鸟友您好呀!”旋即传来了“吃一吓”热情洋溢的问好声,“聊了两年了,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哪!”
老张哪敢见面?连回答一声的勇气也没有!他只是急忙手忙脚乱地关闭了刚点开的屏幕……
当晚,老张就把“普爱众生”给悄悄地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