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茂清

　　美称崇明为东海瀛洲，这早已为岛上各式人等周知，岛外媒体上也随处可见：“东海瀛洲崇明岛”“东海瀛洲 美丽崇明”“崇明，从东海瀛洲到生态绿洲”“万里长江归大海 东海瀛洲显崇明”“游长江门户东海瀛洲崇明岛”……

　　曾多有人问起：据说这一美称由大明开国之君明太祖赐与，是传说还是确有其事？

　　可以绝对负责地说，这既是有据可查的历史事实，又有一段脍炙人口的美丽传说。

　　多部县志记载明太祖题赐“东海瀛洲”事

　　明太祖美称崇明“东海瀛洲”，属正史的县志有记载，且四部古代县志中有五处记载。

　　——万历三十二年（公元1604年）《崇明县志》卷之一《舆地志·沿革》：我太祖高皇帝起兵之五年，岁在（乙）[己]亥，时苏为张士诚所据，命大将军、右丞相徐达讨之，知州何允孚率崇众归附，太祖大喜曰：“若辈远来，首倡义举，真良民也！”辄御制飞白“东海瀛洲”四字赐允孚，崇因安堵如故。洪武二年，改州为县。

　　——康熙二十三年（公元1684年）《崇明县志》卷第二《沿革》：明洪武起兵之十五年，时苏州为张士诚所据，命大将军、右丞相徐达讨之，知州何永孚率崇众归附。上喜，御书“东海瀛洲”四字赐永孚。崇安堵如故，因称古瀛洲。二年，以地坍户减，降州为县。

　　——雍正五年（公元1727年）《崇明县志》卷之二《沿革》：明洪武元年，苏州为张士诚所据，命大将军、右丞相徐达讨之，知州何永孚率崇众归附，上喜，御书“东海瀛洲”四字赐永孚。崇安堵如故，因称古瀛洲。二年，以地坍户减，改州为县。

　　——乾隆二十五年（公元1760年）《崇明县志》卷一《沿革》：明太祖吴王元年，苏州为张士诚所据，命大将军、右丞相徐达讨之，知州何永孚率崇众归附，太祖喜，书“东海瀛洲”四字赐之。崇安堵如故，因称古瀛洲。洪武二年己酉，以地坍户减改州为县。

　　——也是乾隆朝《崇明县志》卷十四《名宦志·循良》：何永孚，崇明知州，时值元末大乱，张士诚据有吴地，明太祖命右丞相徐达讨之，永孚率众款附。太祖大喜，御制飞白“东海瀛洲”四字赐之，崇得安堵。

　　关于投诚朱元璋的原张士诚属下的崇明知州的姓名，正德县志中记为“何永孚”，万历县志中称“何允孚”，康熙县志又改回为“何永孚”，其后的雍正、乾隆、光绪、民国县志也均记作“何永孚”，应该以“何永孚”为正。

　　几部县志中“太祖高皇帝”、“明洪武”、“明太祖吴王”，指的都是明太祖朱元璋。“太祖”，朱元璋的庙号，帝王去世后在太庙里立位享祀时的名号。“高皇帝”，朱元璋的谥号，帝王驾崩后朝廷根据其功德给予的称号。“洪武”本是明太祖用于纪在位之年的年号，明清时代皇帝终身只用一个年号，年号成了皇帝的代称。朱元璋早年当过吴王，后人编写其在吴王任上事时，往往以“吴王”称之。

　　明太祖题赐“东海瀛洲”的时间地点

　　明太祖题赐崇明“东海瀛洲”的时间，上述四部县志里的说法有所差异。

　　究竟是哪一年呢？好在四部县志有一个相同的提法，就是“时苏州为张士诚所据，命大将军、右丞相徐达讨之，知州何永孚率崇众归附。”

　　据《明史·太祖本纪》，元朝至正二十六年八月，徐达率二十万大军东征张士诚。这就可以确定，明太祖题赐“东海瀛洲”的时间，在至正二十六年（公元1366年）八月以后。上线可以划定了。

　　能否再确切一点呢？

　　光绪朝《崇明县志》卷八《职官志·文职官表》有答案：“知州，何永孚，至正二十六年（到任），是年十一月降于明。” 民国十九年（公元1930年）刻本《崇明县志》沿用了光绪志的记载，请看卷十《职官志·文官表一》：“元知州何永孚，至正二十六年十一月降于明。”

　　由此推算，明太祖御制“东海瀛洲”，应在至正二十六年的十一月或十二月。

　　其时，称“吴王”的朱元璋定都应天（今江苏南京）。当时的崇明是州的建制，属地方行政区的第二等级，地位在县之上。东征统帅徐达不战而得了崇明州，名副其实一大胜利了，受降之后，安排归附的知州何永孚及属官、晋绅，西去应天拜谒朱元璋，也算是报喜。朱元璋十分高兴，着实赞许了几句，并“御书‘东海瀛洲’四字赐永孚”。

　　明太祖题赐“东海瀛洲”的经过情形

　　朱元璋于元末至正十二年（公元1352年）二月，投身郭子兴为首的红巾军反抗元朝暴政，连年征战中以军功升为左副元帅，至正十六年（公元1356），被诸将奉为“吴国公”，消灭了劲敌之一的大汉皇帝陈友谅后，于至正二十四年（公元1364）正月即吴王位。据《明史·太祖本纪》：“冬十月戊戌，下令讨张士诚。”是说至正二十五年（公元1365年）十月，朱元璋下令讨伐南方的最后一个劲敌、也称“吴王”的张士诚。这时的张士诚，拥有北至徐州、南至绍兴的广大地盘，以平江（今江苏苏州）为都城。

　　奉朱元璋之命讨伐张士诚的，是大将军兼右丞相徐达。也据《明史·太祖本纪》，“至正二十六年（公元1366年）秋八月，以徐达为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率师二十万讨张士诚。”大军誓师出征，兵分两路，一路取江北的通州、泰州、高邮等地，另一路取江南的湖州、绍兴、嘉兴、松江诸城，连战连捷，所向披靡，兵锋直达扬子江口。

　　大军压境，崇明知州何永孚审时度势：岛上既无重兵固守，外援也已无望，吴王朱元璋雄才大略，兴的是仁义之师，上合天意，下得民心，理应顺应大势，抛弃暴元，另择明主。于是作出决断，向徐达投降，献上崇明疆域图与知州印绶。

　　徐达兵不血刃取了崇明州，甚是欣慰，称赞何永孚深明大义。班师回朝时，叮嘱何永孚与岛上绅商随行，往应天觐见朱元璋。朱元璋听说何永孚带领崇明军民归顺，心中大喜，当场嘉勉道：“你等率先举义起事，远道而来诚心归附，真是善良百姓。”当何永孚介绍崇明浮悬江海之上的地理位置，以及丰富物产、四时美景时，朱元璋深表赞赏，将崇明比作古代传说中的海上仙山瀛洲，并当场亲笔写了“东海瀛洲”四字赐与何永孚。

　　何永孚的明智之举，使崇明免遭了兵火之灾，百姓安居乐业，如原先一样安宁太平。这位元朝降臣得到了朱元璋的信任，继续担任崇明知州，直到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十一月任满离职。第二年崇明因地坍户减，改州为县，朝廷另派官员担任崇明知县。

　　从县志知道，明太祖题写的“东海瀛洲”为“飞白”书。飞白，书法的一种字体，笔画中丝丝露白，给人以飞动之感，故名。

　　时下所说的名人效应吧，自大明开国皇帝御赐崇明“东海瀛洲”后，“瀛洲”两字被广泛应用，见于县志记载的有如：瀛洲巷、瀛洲铺、瀛洲书院、瀛洲仙景、瀛洲八景、瀛洲诗抄、瀛洲古调、瀛洲公园、瀛洲竹枝词、古瀛洲牧爱堂……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知县纪元凯主持，崇明县城改以新砖建筑，城东门的匾额“东海瀛洲”四字，望去格外引人瞩目。

　　演绎出了充满神话色彩的传说

　　史实，是历史上确实发生过的事件，有着确凿的证据和记载。明太祖题赐“东海瀛洲”，崇明先民引以为荣，津津乐道，通过丰富的想象与夸张，演绎出了一则神话般的传说。

　　元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北有朱元璋、西有陈友谅、南有方国珍、东有张士诚。那张士诚自称吴国王，割据长江下游，崇明正在他的地盘里。

　　经多年征战杀伐，朱元璋的势力日渐强大，成了一支独秀。在消灭陈友谅后，挥师东征张士诚，连战连捷，乘胜前进，包围了张士诚的老巢平江城，双方摆开阵势，作最后决战。

　　连日猛攻，张士诚损兵折将，渐渐的招架不住了。朱元璋猛然想起了一件事：这姓张的战败后，很有可能从水路出扬子江逃跑，或南下或北上，待养精蓄锐了卷土重来，这不是留下了无穷的后患吗？应防患于未然，于是召集将领、谋士商讨对策。

　　大将军徐达建议，出动精锐轻骑一支，出敌不意攻占长江口的崇明岛，以阻断张士诚的海上退路。

　　朱元璋点头称妙：“言之有理，那崇明岛名副其实长江咽喉，我若得之，水陆两军在江中排开，互为呼应，无异铜墙铁壁，管叫张士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当下决定，就将夺取崇明岛的重任交与徐达。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徐达那边仍无消息。朱元璋忧心如焚，人虽在床上，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索性披衣下床，重又拿起了《孙子兵法》。

　　时近中夜，终于太睏倦了，忍不住连打哈欠……

　　传来阵阵悠扬鼓乐声，悦耳动听令六马仰秣，朱元璋走出营帐，信步循声寻去，美妙乐声原来是从一个岛上飘来的，当即下令：“备船探看究竟。”

　　片刻以后，渡水登岛，一派旖旎风光呈现眼前：近处桃红柳绿莺歌燕舞，远处五彩云雾飘逸缭绕，流金飞彩楼台亭阁若隐若现，从身旁经过的男女老少，无不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朱元璋对左右说：“真仙界也！早先曾听说东海里有瀛洲、蓬莱、方丈三个仙岛，当年始皇帝曾派徐福前去求长生不老之药。蓬莱、方丈在北，瀛洲在南，此处恐是瀛洲了。”

　　刚巧有个白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翁走过，接着他的话说：“所言不错，此地正是东海中的瀛洲仙境，大王请看。”边说边伸手指了指。

　　朱元璋顺着老翁手指的望去，高高耸起的一方奇石上，“东海瀛洲”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上了瀛洲仙岛，怎不兴高采烈？乐得朱元璋手舞足蹈，不小心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吓得心头“怦怦”。这可急坏了随身侍卫，忙不迭及向前搀扶，边连声叫唤：“大王，大王。”

　　朱元璋被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见侍卫跪在面前，问道：“什么事啊？说。”

　　侍卫道：“禀报大王知道，徐将军回来了。”

　　“好啊，快请他进来。”朱元璋忙不迭吩咐。

　　徐达喜孜孜地报告：“大王洪福齐天，末将未损一兵一卒就已得了崇明岛。崇明知州何永孚情愿归附，已随末将同来，现就在外边，等候拜谒大王。”

　　朱元璋令何永孚进见。何永孚叩拜于地：“大王顺应天意，声威震天下，甘愿请降。”

　　“识时务者为俊杰。”朱元璋大喜过望，夸奖了几句。

　　何永孚展开崇明疆域图，指点着道：“崇明雄踞扬子口头，东海之滨，风景如画，年年风调雨顺，岁岁常熟，向来有东海明珠之美誉。”

　　朱元璋听着看着，若有所思，猛地拍案惊呼：“崇明岛形似春蚕，横卧在江海之间，景美物丰地灵，与梦中所见的东海瀛洲仙岛一般无二，来啊，取文房四宝！”

　　左右异口同声答应，捧上文房四宝，有的磨墨，有的展纸。朱元璋挽袖握管，饱蘸浓墨，龙飞凤舞，一挥而就“东海瀛洲”。审视之下十分满意，搁笔对何永孚说：“崇明就交你治理，回去将这四字置于城门之上。”

　　何永孚跪倒在青砖地上，双手接过，诚惶诚恐：“谢大王信用，谢大王恩赐，卑职遵办。”

　　时不过旬日，朱元璋攻破平江城，活捉了张士诚，不久登位做了皇帝，国号“明”，史称明太祖。

　　再说何永孚回到崇明后，物色技高精细的工匠，将“东海瀛洲”四字雕凿在石板上，选了个吉日良辰，焚香顶拜，嵌砌在城东门上方，引来围观者无数，叩拜于地，山呼万岁！

　　消息不胫而走，崇明岛地无分东西南北，人无分男女老幼，都知当今万岁钦赐“东海瀛洲”美称事，绘声绘色，世代传颂。

　　明清时代虽编纂有多部县志，但解放以后长期封存，直到八十年代中方才解封，明太祖题赐“东海瀛洲”的史事得以公开。只是不论口耳相传还是文字介绍，往往概略而欠详实，至今还多有人只当是传说。笔者编写此文，意在通过风行三岛城乡的《崇明报》，让广大同胞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