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这就是我们当年开挖的鱼塘吗?”“是啊,前哨农场的变化真大啊,当年这里只是一片白灰灰旷寂的盐碱地……”“假撇子,侬老早底开锹挖的两块烂污泥伐要太结棍噢,像火油箱一样,侬班里厢的小姑娘都不想到侬锹底下挑泥。”
“哈哈……哈哈……”大家说笑着。叫“建国”的农友吃饭拿筷勺、做事爱用左手,农友们都喊他“假撇子”。只有爱芳不随流,一直叫他“建国”。
风沙催老了知青的容颜,岁月抹不去青春的印痕。
今天,我们一群知青群组团崇明返乡游活动,近百位昔日农场连队的农友,一路欢声笑语,兴高采烈地游览了农场场部,看了当年农场连队,有人介绍说我们以前的一号田、二号田上新颖雅致的居住社区,现在是前哨五村……
日月如梭。我们的记忆之河汇入贯穿农场南北的中心河缓缓流淌。没有运输船往来的中心河比以前清澈了,砌了护栏、添加了景观平台,变得更美了。场部桥,还是那座老桥,改建后显得简洁漂亮,静静地横卧在中心河上,见证着农场岁月的沧桑变迁。
1977年春节前,天格外的寒冷,农场知青们奔赴十七连北面的旷野地,打响了一场开挖鱼塘的战斗。当年开挖鱼塘的艰苦悲壮场景,连队知青们记得,爱芳更不会忘记。那是爱芳生理上的苦时光,也是爱芳情感的伤心地。
“假撇子”是当年爱芳班里的大班长(主管农事劳动的排长)。他身材敦实,为人仗义,不多话,是连队里农事劳作的一把好手。爱芳比“假撇子”小两届,身材颀长,娴静内秀,连队广场边墙上每期黑板报的粉笔板书大都出自爱芳的手笔。
“假撇子”与爱芳是农场连队里公认般配的一对恋人。是那年开挖鱼塘,导致了一段美好情缘的终结。
天寒地冻的冬天,开挖鱼塘的过程透支着生命体力,极其艰苦,一些农友的高筒雨鞋陷入泥泞里拔不出来,干脆赤脚挑泥。在挖鱼塘的后期战斗中,爬坡越来越高,卸泥距离越来越远。那天,青春期的爱芳偏偏来了“例假”,腹痛,她咬紧牙关,坚持着在“假撇子”那里挑泥……
急于要赶挖土方进度的“假撇子”,忽略了对爱芳的关心。他铁锹挖出的泥块,常常比连队其他男生的大一些。这样,他自己很累,与他搭档的几个女生来回走坡挑泥更累。
爱芳实在挑不动这样的“火油箱”泥块了!
“假撇子”看到卸掉了泥块,担着空担的爱芳缓缓晃晃地朝他挖泥处走来:“爱芳,侬走快点好伐?”
爱芳忍着生理上的疼痛,忍着满心的委屈:“建国,侬烂泥不能挖小一点吗?”
“啥?在我这里挑泥的又不是侬一个人,给侬挖小一点的泥块,别人又不是不长眼睛。”
爱芳的泪再也忍不住了,溢出了眼眶……
后来,“假撇子”从其他女生那里了解了爱芳那天发生的情况,爱芳不听“假撇子”如何解释、服软,决绝地剪断爱的情丝……
1978年,“假撇子”从农场上调去了“宝钢”工作,一段情缘终成了昨日的故事。
再后来,“假撇子”在一次事故中,右手被截去二指,终身未娶妻室。是因这点小小的残疾?还是情困鱼塘?不得而知。
中断了近四十年的联系,因一次农友聚游活动。爱芳与建国在崇明这块洒满青春汗血的土地上重逢了!
有农友告诉“假撇子”,爱芳丧偶多年,一个女儿在国外,情感处于空档期……
度尽劫波情谊在。建国和爱芳在鱼塘岸边凝视着清清水面,他们的眸子里没有看到游弋的鱼群,却看见了一对男女的投影在轻微舒缓地波动,忽而分开,忽而相连;两人相视而笑,彼此眼角的鱼尾纹漾开了鱼塘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