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醒了,眼角含着眼屎,但是她不愿意让室内微明微暗的光线彻底搅醒了自己。她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微动着,引得眼睫毛像晨风中的树叶,抖动着,有点含蓄,有点妩媚。桃花知道这时候的她是温存的、美丽的,所以尽量摒持着这种似乎是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状态。
这是星期天的早晨,房间里静悄悄的,有的只是尘埃落地的声音和阳光的锋芒想要从窗帘后面挤进来的欢笑。房间的窗帘很厚,加了层纱就越加的沉沉,阳光只能扑上来,又不甘心地折了回去,这样扑打着又折返然后又扑打,像暗礁边上的潮涌,阳光纷纷碎了一地。这厚实的窗帘铁了心要让阳光跌落在他的脚前,就像拜倒在石榴裙下,这样他的绅士般的心肠得到了一些满足。
每天晚上,桃花总是把窗帘拉了又拉,还要在合缝处紧紧地抿一抿,有时候她还会在紧抿的缝隙中挣扎着透出脸,看眼前深沉的夜。有的时候夜是浓黑一片,连眼前不远的树枝都隐去了俏丽的身影;有的时候夜是蓝墨水般的色彩,在这样的夜里,她仿佛能够感觉到月光之下影子的奔跑和嬉闹,在白天的人的运动场之后,夜归给了另一番事物,呈现了别样的景致。当这样凝望,桃花感觉到灯光的友好,人是应该与光作伴的,不然就真正成为孤家寡人了。
难得能够睡到自然醒,桃花伸了个懒腰,她感觉到伸展的腰部的肌肉像坐一张太师椅式的舒坦,每条纹路、每个细胞都似春天里的花朵极力伸张,似乎要无尽地呼吸呼吸再呼吸,把压抑的疲劳推出身体之外。
今天是阴天还晴天,或是下雨,桃花猜测着,她没有看气象预报的习惯,她情愿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一种惊喜,因为惊喜里藏着一份满足,对生疏的奇遇的满足。
桃花记得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坐在窗前了。桃花喜欢窗户,站在窗前她总能体会纵深眺望的感觉,她感觉到自身可以坦荡,可以没有遮蔽,可以让思绪尽情地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她觉得这个时候所有——是的所有——都美级了。
桃花喜欢的窗前是一片林子,林子栽了好几年。那时好像都愿意栽林种木,听说每一棵无论年幼的成熟的能够卖出去的都会有好价钱,村民热情高涨,把各种各样的地腾出来种上树,笑眯眯地,仿佛看见自家的树因着装点了别人家的院子,自己的口袋掩不住地鼓胀起来。
日子过得真快,风开始像猫咪一样柔软,阳光也随着暖和了起来,但还没有凌厉的热。这个时节是充满生机的,一切都在尽力地生长,不怕累地生长,它走在赶向繁茂的路上,离最后的花叶失色还远着,它没有忧愁,满脸是欢笑,满嘴是喜悦。它总是美好,桃花想,如果生日也可以像候鸟一样可以迁徙的话,她早把生日也驻脚在这月的某一日了。呵呵,想到这里,桃花简直要笑出声来了。
桃花正在得意间,床边的手机铃声潮水似地响起来,“桃花,还在睡?今天同学聚会忘记了?待会儿我等在路口,你接我一起去。”
“哪里去?”
“傻妞,忘记了?一起去接老师。”
哦,桃花还在迷醉的思维冻住了,她要抓紧时间赶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