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锁成
只在被泥土包围的小站还能看到你。
只在麻袋、扁担和拉杆箱磨肩穿梭的月台还能看到你。
透过沉甸甸的时光还能看到载过我青春的木质记忆:
灰色的毛领风衣,上海牌旅行包,父亲的油布伞,
一百食品,城隍庙精致的小油灯。
总在午夜总在小站总在无人时持着冷飕飕的车票。
只有担着乡音的那掰冷月一路无语。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我却喜欢起这厚重的绿色车厢,沉重地剽悍地长啸一声,唯有它能冲破长长的夜色,载着我驰向层层叠浪的堤,驰向窗靠窗的弄堂。
我也会在新年的终点站预售乍暖还寒的三月,
在剪票口再撕一个冰凉的伤口。城市不会记忆。
城市已经没有绿皮火车。红白相间的动车组车厢,
燃气机、子弹头车头早已碾碎曾经屹立的村庄。
我的那张不算回程的回程车票早已没有死尸,
被抛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被遗忘的遗忘,城市从来没有理由。
谁让你裹一件绿色车皮?
列车驰动的那一刻,长烟坠落的地方就是历史。
不会回首。
即使停,也只在行色匆匆里停留三分钟。
我,总认为是这个城市不被人注意的一件行李。
城市注定不会再有我返程的车座。
消失的是一抹浓绿。消失的也是一代人。
被如潮的鲜花和高楼淹没。
可有一天我还是想固执地回到那个小站,
看看老了的绿皮火车,看看年轻的我,
看看我们那代人曾经搭乘过的热血搭乘过的青春肤色……
这个城市谁都能忘记。
但我不能忘记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