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上了岁数,一年不如一年
一个感冒就能折腾我一个多月
那天看见坐了轮椅的邻居老王
我有大于悲凉的惶恐
我不怕死,只怕老得走不了路
躺着,一身尿味,
意识混沌,却还很能吃
这样的一天,我不敢想,但不想
不等于这一天不会渐渐逼近
年轻人唱:
慢慢变老是一件浪漫的事
入世太浅,岂知老去的悲凉
我替自己担心,到时,
我拿自己怎么办
也替儿子忧虑,那时,
他拿我怎么办
可以不要的
有一间房子可以遮风挡雨
有一个桌子可以写字吃饭
有一橱书籍可以访古问今
有一台电脑可以链接世界
拥有这些,
于我已是万般皆备
世上的好东西很多太多
但我找不到需要它们的理由
不惟它们,
那些久不联络的关系
多年不用的不多的存款
还有那些虚度的时光
真的,其实亦是可以不要的
甲虫
我注意这只甲虫多天了
它在这个花盆里无所事事
整天在那棵绿植上兜兜转转
这片叶子上看看,
那片叶子上走走
偶尔在枝叶间飞一回
也没见它有同伴朋友
更多的时候,它在那里发呆
仿佛检视、反思自己的命运
这是怎么了,怎么到我这里
连一只虫子都这样孤独
也过着和我相似的日子
难道它是昆虫世界里的季振华
哪样更好
那个朋友故世九年
我和刘宏年年去给他扫墓
今年我没去,一场感冒旬月不愈
我不想在亡友墓前咳嗽
明年去不去,仍要看身体怎样了
对不起啊,兄弟,九年过去了
很多地方我都不会再去了
出门的半径比过去小了很多
以后还会一年比一年收缩
对于没活出什么意义的人生
世事经历的少些或多些
我也不知道,哪样更好
朋友
聊得差不多了,他若有所思
提到了那位故去的文友
“走了有一个月了”
我说,是啊,一个月了
说了这句话,没有再说什么
就道了再见,各自回家
这是这些天来
我们第一次说起这位亡友
不是不能多说一些
但,对于这样伤怀的事
一句也够了
写着自己
我一直写着自己
那些微小的忧虑、偶尔的快乐
以及所历所见的人世琐事
肤浅的笔触,像蚂蚁细小的步足
没有声息,更没有痕迹
那么多年,一下都过去了
我所在的这人间一隅
一切如常,一切如旧
除了衰老,我亦未变
经历过的,有的还要经历
将要经历的,不知会是什么
对此,我没有办法
对自己的还在写,也没有办法
我和我的文字,都有些怅惘
写也无用,
不写又无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