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绿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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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4月09日 星期三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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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人文主义的蒲公英
  □张霖

  年仅36岁的青年学者张晖于去年3月因急性白血病去世。他是上海人,香港科技大学中文系博士、台湾“中研院”中国文哲研究所博士后,是一位真正甘坐学问冷板凳的学者。他的英年早逝,留给学术界的岂止惋惜。 

  本期摘录其妻张霖悼文,为追念,更为反思。 

  在人群散去之后,我的炼狱才真正开始。 

  是的,我愿意相信,终有一日我什么都会忘记。但是,我所忘记的,只是今时今日;我的记忆,日日回溯,在每一个不经意的往昔。当我在超市结账的时候,那双整理购物袋的大手不见了;当我在提款机上取钱的时候,那个挡住外人视线的身躯不见了;当我接起电话的时候,那个胡乱喊我名的声音不见了;当我在书店里的时候,那兴致勃勃、命我捧书的眼神不见了;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敲击键盘的噼啪声不见了;当我读书读到欣喜时,伸手想要拍打的宽阔脊背不见了;当我读书遇到疑难,回过头去,发现对面的书桌前那随时可为我解惑的背影不见了…… 

  是的,当我终于相信他已经不见的时候,我打开手机,他的电话号码仍然未被删去;我端起饭碗,他的名字仍然刻在碗底;我翻检衣柜,他的西装仍然挺阔;我随手抽一本书,那页眉页脚处仍然留着他的笔迹;我故地重游,尽管人去楼空,但那吹拂过他的海风仍然吹拂着我;我呼朋唤友,那对他的嬉笑打趣全变为对我的小心翼翼;我在熟悉的人中寻找他,我走得越近却发现他的存在横亘在我与他人之间,既是桥梁也是沟壑;我在陌生的人中遗忘他,我所见到的,不过是或相似或迥异的、他的影子而已。 

  然而,我仍然愿意相信,终有一日我什么都会忘记。那一日,不是他的血脉被延续之日,不是他的名字被刻上石头之日,不是他的劳作全部化作铅字之日。不是的,亲爱的,这一切都无法让我忘记你。但是,我还是希望在未来的一日,我能将你永远忘记。那一日,始于你的声音催促我们奋进的时刻,始于你的光芒照亮我们前路的时刻,始于你的生命进入我们生命的时刻。 

  这就是我爱的张晖,他是一株人文主义的蒲公英。没有花朵,没有硕果,他所结的,只有种子而已。在这崇尚富儿肥马、虚名实利的时代,他的言行显得那么地特立独行。他诚实地坚守着最初的梦想,他艰辛地如同农人般劳作,他单纯地享受读书、问学的快乐。他无一日不关爱他的亲人,他无一日不鼓舞他的朋友,他无一日不帮助向他求助的每一个人。他只希望,他所受到的委屈,不要再让他人遭遇;他只希望,他所得到的新知,能与更多的人一齐分享。他唯一的过错,就是开错了季节,他破土得太早,开放得太努力。当早春的冷风吹过的时候,他的宿命即是摧折。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刻,他的生命化作人文的种子,随罡风播撒寰宇。 

  这就是我们共同热爱的张晖,他是一个生于上世纪70年代末的人文主义者。在这个很多人忘记理想、甚至连悲伤也可以用来交易的时代,他仍然温暖、坚定、勇猛、精进。他的声光必将传送,每一个真正的人文主义者都将从他的身上照见自己,每一个真正的人文主义者都会因他的离去再次集结。 

  (摘自《末法时代的声与光——学者张晖别传》,张霖编,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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