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勇峰,1979年10月出生于上海崇明。同济规划院城市空间与生态规划研究中心副主任,国家注册城乡规划师、高级工程师,上海市建设工程评标专家,社区营造公益社会组织“蚂蚁社造”联合发起人。
“家乡对我们的影响就像乌鸡的乌,那是乌到了骨头里面。”贾平凹这句话让陆勇峰深有同感。在崇明的乡间田头长大,记忆中房屋镶嵌于阡陌田间,家家户户都有宅有院,乡邻们守望互助,农忙时分大人们在田间劳作,孩子们在田边嬉戏;河水清澈见底,河旁芦苇摇曳,空气中飘散着泥土的芬芳和阵阵稻香……
“每到黄昏时分炊烟袅袅,母亲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便会传到耳旁,这些都是最美好的回忆。”进城读书工作后,陆勇峰对于家乡和村庄的变化,从儿时连续的记忆变成了一个个片段,很多认知来自父辈们的转述和事后的感知。
陆勇峰作为一名城乡规划设计师,20多年来,他带着记忆深处的乡愁,寻找乡村与城市之间的纽带,并把乡村规划设计,努力做成一件深入骨头和血液里的事。
林芝书屋
逐梦乡建的原点
林芝书屋是陆勇峰第一件为自己,也是为老家乡邻打造的作品。“林芝”是祖母的名讳。2018年,祖母去世,为了留个念想,陆勇峰和堂弟陆培将祖母留下的一间老屋改造,去年5月免费开放,在建设镇建设村。
“我负责设计,请村里的老匠人来造。”陆勇峰兄弟二人全程参与,和师傅们谈论建造细节、购置建造材料、亲手打磨家具;父辈们全程监工,里里外外张罗大小事务。改建的时候,乡邻们纷纷来参观,在书屋内外张望、闲谈。
书屋揭牌当天,左邻右舍都来捧场,屋内投影布上,播放着一张张老屋的照片,老人的照片,陆家亲朋好友的合影照片,带大家重温往事。
屋顶和外墙饰以芦帘,楼梯用木和竹子,吧台桌和主桌由老宅的门板和大床踏板改造而成,斗笠吊灯,崇明老布茶席。格子状书橱,从地面一直延伸至屋顶,里面放满了各类书籍和绘本。
书屋一开放,就成了村里受欢迎的地方,常有村民过来看书读报,时光悠闲。“目前,崇明乡村的公共文化场所还不算多。”陆勇峰说,“书屋开放后,为村民们免费提供读书、看报、观影等服务,组织贴近村民的活动。希望以此弥补崇明乡村公共文化设施的匮乏,为周边村民提供一个近距离交流学习的空间。”
林芝书屋还得到了市区星河湾学校的关注,建立了共建机制。“我们还邀请了崇明乡贤,来书屋办乡村文化沙龙;举办了首届‘乡建社造’工作坊,邀请规划专家分享乡村规划经验,为崇明乡村振兴出谋划策。”陆勇峰说,林芝书屋项目获得2019年首届上海社会组织公益创业大赛银奖;入选“十大崇明文化空间创新实践案例”,并在网络票选中获得第一。
林芝书屋承载了陆勇峰儿时的记忆,祖母的慈爱,乡村的温度,以及未来的空间。“我们接下来打算以书屋为基础,进一步推进乡建计划。目前,正在发起‘乐土自然学校’项目,实践亲亲情、亲乡土、亲自然的‘三亲’教育理念。”
“林芝书屋是1.0版本,将来要升级到乡土学校2.0,再到生态村落3.0。”陆勇峰说,作为一个由个体自下而上发起的乡建实践,逐梦路上肯定会有很多困难,希望得到更多支持帮助,共助乡村振兴。
不忘初心
投身崇明乡村规划实践
过去的20年,上海这座城市发生了巨变,如今正朝着卓越的全球城市迈进,乡村人口快速流向城市。大量从岛上走出去的知识技术型人才在市区工作,崇明乡村面临着空心化、老龄化的情况。如何让乡村再次充满活力?这些问题一直在陆勇峰脑海里萦绕。
“农业走向机械化规模化生产,土地流转,传统的农民老去,记忆中的农村耕作场景已不多见。”陆勇峰每次从市区回乡下,途经以前的蟠龙集镇,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老街,心中颇生感慨。
“记得读初中时,午饭就是去父亲工作的大同翻砂厂吃的。曾经辉煌的乡镇企业,早已没了昔日红红火火的景象。”虽然这些都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但作为一名从这里走出去的城乡规划师,难免会有乌托邦式的情感和幻想,渴望着老街和废弃的厂房可以“换一种方式涅槃”。
2003年参加工作以来,陆勇峰经常参与或主持上海乡村规划研究,以金山、青浦、闵行、奉贤、浦东等地居多,崇明的反而少。“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遗憾。”
党的十九大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陆勇峰看到了机会。2018年6月,上海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发出英雄帖,招募上海乡村设计师,陆勇峰主动报名并入选。
2018年底,陆勇峰的乡建心愿终于有了实践机会。“我有幸参与了建设镇富安村的规划,秉承可持续发展的理念,我们要为村庄注入新的活力。”陆勇峰说,在设置乡村公共服务设施、提升村庄人居环境的同时,规划更注重功能性的创新导入。
“引入外部力量激活村内存量资源,用现代的方式赋予崇明乡村新的魅力。”陆勇峰说,比如保留废弃的乡村工厂,通过改造,将其提升为乡村文创工厂,并积极引荐运营企业与镇、村对接,打造产业链。比如改造一座小型乡村美术馆,积极引入“速写上海”及艺术家社群的共建支持,联合策划“乡村振兴、印象富安”画展等。
原计划于今年2月开幕的画展,因疫情原因推迟。“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将来村民通过欣赏绘画发现自己家园的美,不影响他们美育认知和共建意识的提升。”陆勇峰表示,富安村项目目前刚完成基础建设,他会持续关注参与,引导村民积极投入家园共建,“期待这个项目能为村庄带来积极的改变。”
让崇明乡村
成为创新的热土
“崇明是上海最生态的地方,崇明的乡村也应该是最生态的乡村。”陆勇峰说,虽然这样的认知带有强烈的个人情感,但从客观上来讲,崇明一定是上海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主战场。在这样的背景下,乡村规划站位要高,紧紧围绕核心任务,统筹谋划布局生活、生产、生态空间,对接周边整体区域发展需求,呼应村民诉求。
“首先要改变千村一面的乡村风貌,因地制宜挖掘每一个乡村的优势。”陆勇峰说,上海最近针对郊区乡村划定了四个文化圈,即冈身松江文化圈、淞北平江文化圈、沿海新兴文化圈、沙岛文化圈。沙岛文化圈说的就是崇明,崇明积沙成岛,1400多年来,形成了特有的乡土人文。
比如崇明以前的民居多为“四桯头宅沟”,即在宅旁人工开挖环护四周的宅沟,沟里养鱼养鸭,挖出来的土用于夯实抬高中间的地基,同时也利于排水防涝;宅子正南面的沟上,用吊桥供人进出,到了晚上将吊桥一拔可以防盗。这一建筑形制蕴含了岛民的智慧和农耕文化内涵,反观现在工业化、商品化的住房,少了“师法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
乡村规划设计不只是改变空间风貌、提升人居环境品质,更要形成造血机制,起到“授人以渔”的作用。“唤醒村民的共建意识和乡村组织的振兴,从而真正激活乡村。”在陆勇峰看来,要引导村民开展参与式的规划设计、共建自己的家园,从“乡村管理”变为“乡村治理”,形成以村民为主体的可持续发展模式。
上海在建设卓越的全球城市时,崇明扮演怎样的角色?又该如何挖掘、传承、创新本土文化?这是值得深思研究的。崇明正在打造全球首个5G基础全覆盖的人居生态岛,随着高科技、信息化、互联网对生活生产方式的改变,以及更多人向往亲近自然的生活方式,崇明可以吸引大批创新产业和创新人群。
“乡村不只是传统和乡土,更应该是非常好的创新载体。政府更应该为创新创业人群提供政策和土壤。”陆勇峰说,乡村与都市并不是割裂的,城乡融合发展也是必然。“在上海迈向卓越全球城市的进程中,江海交汇处的生态岛必然承载起重要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