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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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4月07日 星期三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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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党员陪周总理打过靶
▲ 张瀛(左一)给武警官兵讲述历史(资料图片) 摄影 周天舒

  □ 记者 丁沈凯

  尽管已经拿到抗美援朝70周年纪念章有段时间了,但94岁的张瀛还是会时常将奖章拿出来,默默端详许久,小心地掸去上面的灰尘,再重新装回盒子里。奖章金灿灿的,闪耀着光芒,但比之更闪亮的是这个老党员的传奇人生。

  鏖战鸭绿江畔

  时间退回到71年前战云密布的鸭绿江边,张瀛所在的空军航空兵第四师12团奉命驻扎在与朝鲜一水之隔的辽宁安东(现为辽宁丹东),是志愿军首支投入作战的空军部队。张瀛是团里的地勤机械师(正连级),时常要冒着敌机的扫射检修飞机故障,协助战斗机飞行员升空作战。“美国的飞行员都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飞行了几千小时,而我们的飞行员有的才飞了20多个小时,连需要戴氧气面罩的高空飞行都没进行过。”看似与敌方实力悬殊,但这支年轻的部队却在1952年2月10日震惊了世界。当天,第四师12团大队长张积慧在空战中击落了美军双料王牌飞行员戴维斯,创造了空战史上的一个奇迹。69年过去了,老人回忆起这场战斗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们的米格15战斗机总体性能不如美国的F86先进,张积慧的飞机一开始就被敌人死死咬住了,但他急中生智,突然按下了减速板,飞机一下子就到了敌人的飞机500米左右的地方,然后发挥米格15火力强的特点,三门机炮一起发射,一下子就干掉了戴维斯的飞机。”

  戴维斯飞机残骸连同他的尸体被找到,他的护照也被空四师缴获。张瀛和团里另一个懂英语的“知识分子”一起翻译护照内容,翻译完成后还得到了志愿军空军司令刘亚楼的表扬。前线的战俘营得知空四师还有懂英语的战士,想“挖”张瀛过去,但团长坚决不放人。张瀛是团里的宝,团长和副团长的飞机全由他来维护保养,在部队装备新飞机时,还要由张瀛第一个开箱组装飞机。“我们团长命令新装备的第一架飞机必须由我组装,等摸清楚门道了,第二、第三架飞机再由其他人装。”

  在朝鲜战场两年零八个月,张瀛目睹了志愿军战士的遗体由一辆辆卡车从前线运回,更是亲历了身边战友一个个倒下。连他的两任团长赵大海和陈亮都先后牺牲在了异国他乡。“陈亮团长牺牲的时候才27岁,还没结婚,听说已经和一个文工团的姑娘谈了对象,准备抗美援朝胜利后就结婚。”回忆到这里,老人的眼角有泪划过。

  陪周总理打靶

  张瀛原名张之瀚,在崇明民本中学读高二时开始参加进步学生运动,1947年,张瀛高三时由同学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迄今已有74年的党龄。崇明解放前夕,张瀛被派往苏北青年干校学习。临行时,他决定改名张瀛。“不知道哪天在什么地方就牺牲,军装名字牌上有个瀛字,至少让替我收尸的战友知道这个人是崇明人。”

  此后张瀛进入笕桥航校学习,后又转入济南第五航校。当时,全校教官全是苏联军官,最初没有翻译,学校只好找俄罗斯族的战士充当翻译,少数民族战士虽然能大致听得懂俄语,但对飞机的专用名词却一脸茫然。学习还未结束,朝鲜战争爆发,张瀛和同学们咬破手指写下血书,要求参战,由此成了新中国空军第一代战斗机机械师。

  抗美援朝结束后,张瀛被派往旅大(即旅顺和大连地区)接收苏联移交的军工厂,担任生产计划科指导工程师。期间,周恩来和朱德、宋庆龄来厂视察,张瀛亲自为他们调试飞机机关炮进行地面打靶。“周总理本来就想看看,朱老总说,既然来都来了,就打几发试试吧。”张瀛对当年的情景记忆犹新。

  抠门人的大方

  1980年,张瀛结束了31年的军旅生涯,回到崇明担任上棉三十五厂副书记、书记直至退休,后又享离休待遇。离休金从几百元涨到了现在的1万5千元,但他却始终是个抠门小气的人,衣服上打了许多补丁,剩饭热了再热从不肯倒掉,甚至还要捡一些废品换钱。为此,不仅时而招来家人的埋怨,和他一起读书看报的老人还会嘲笑他:“老张啊,你怎么那么想不穿,这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多多少少花掉点啊。”

  就是这样一个抠门的人,也有大方的时候。年轻时在部队拿到为数不多的津贴,他分文不动,全部寄回崇明家中,资助家中弟妹和同窗好友的三个孩子上学。在军工厂任职时,他发现手下的王排长情绪低落,心不在焉。找他谈话,王排长拿出一封家信。原来是他妻子给他来信说小孩要开学了,没有报名费。张瀛没有再多说,而是偷偷记下了王排长家的地址,随后以王排长的名义寄去了学费。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王排长才终于知道是谁为他家解了燃眉之急,他向着张瀛敬了一个长长的军礼。

  离休后,张瀛把大部分的工资都用在了助学上,不管是与他稍微沾亲带故的贫困学生还是素昧平生的山区孩子,张瀛都慷慨相助。“我身体很好,要这些钱也没用,资助贫困的孩子完成学业,能够改变他们一家的命运,这也是为祖国建设作贡献。”受助者要来看张瀛,被他统统拒绝,“我不需要回报,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是完成学业以后也至少资助一个孩子上学。”

  经历过生死,看淡了钱财,但老人始终有一个心愿,就是能再见见他的老上级,志愿军一级战斗英雄、特等功臣、原空军副司令员张积慧。2008年北京奥运会时,张瀛曾特地前往北京想见老战友一面,但恰巧张积慧当时正生病住院,张瀛未能如愿。去年,张瀛在电视里见到了坐着轮椅出席活动的张积慧,“那时候在部队,吃饭睡觉打仗都在一起,算起来,已经41年没见了。他比我还大一岁,我们两个老家伙居然能活到建党百年的时候,真想和他聊聊现在幸福的生活,哪怕打个电话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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